黄海岁月连载4梦想发支枪

年3月刚到农场的时候,组建生产建设兵团的消息获得了证实。这对于刚到农场的苏州知青来说,不啻打了一次强心针。从苏州到农场的种种不快和疑惑,都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消除了、淡化了。他们按照自己的想象,在等待兵团的成立,以实现心中的梦想。

他们憧憬着在未来的时间里,可以置换身份,穿上军装。甚至像电影上放的新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军垦健儿一样,幻想着在放下锄头的时候,会不会发下一支枪?在从事生产建设的同时,也尽到保卫祖国黄海前哨的责任。

当年作者(右一)与知青兄弟在农场河边合影

一、印字与照相

这个时候,场部所在地的大有街上,可热闹起来了。一些商店和个人,不失时机地推出了针纺织品的印刷业务。他们用硬纸板、石棉板或白铁皮刻上镂空的字,将背心、短袖汗衫和球衫上印上“黄海前哨”、“黄海前线”的标志和图案出售。

他们同时也承接来料加工,你将衣衫送来,我替你当场喷印。一件小的、仅有文字的汗衫,收费五分钱;大的、有图案的汗衫,收费一角钱。如果需要,还可以套色喷印,那就要收费两角钱了。

一时间,许多男生们都穿起了这种印有“黄海前哨”、“黄海前线”字样的汗衫,仿佛都成了真的军人似的。这种自我良好的感觉,其实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大约到年底之后,这些印字的商店就“门可罗雀”了。

另外一个生意好的是大有照相馆,里面挤满了前来照相的苏州知青。在一块画板面前,摆出各种姿势。我记得:陈蕴刚穿来的一件黄大衣,成了抢手货。许多人披着它,拍下了自己来黄海农场的第一张照片。

但是,农场与队里的生活节奏,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四月一日晚上,队里给我们这些苏州新来的知青发放了饭菜票。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我们要凭票买饭、凭票买菜吃了。

我们的粮食定量是:每人每月36斤,听说农忙时还会增加六斤,达到42斤。但什么时候才增加,我们一无所知。工资是每人每月15元,男女生都是一样的。

那时,除了曾在农校读书的少数知青是21、或23元外,其他的老知青的工资,是19元5角,从至年的知青,都是一样的。听说,过去鸡蛋价格是五分钱一只。自从我们来到之后,每只鸡蛋已经涨到八分钱了。

我们来的时候,仓库前的土场上,已经安放好了一口大缸。这口缸是用来放洗脸洗脚水的。晚上睡前和早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舀热水。因为阳历四月的苏北,天气还很凉,甚至很冷。

缸里的热水,是食堂烧好后,由炊事员邱维俊挑来的。每次两担四桶。关于开水,需要自己到伙房打。我们每位知青在苏州来的时候,都带了一只热水瓶。你要把水瓶送到伙房去,下班之后再拎回来。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我们实有的72名男生,分成两个排、六个班,每个班正好12个人。我所在的2排四班,班长是潘晓新,副班长是吴连元。为了帮助新知青,队里还安排了一位名叫钟桂华的淮安老知青,来我们班当班长,指导我们学习、生活和工作。

后来我才知道,潘晓新是当时苏州市“革委会”副书记潘令儒的儿子。他身材有一米八左右,平时一直穿着一身海军的灰军装。他对人平和,做事讲理,没有架子。因为他也是北方回来的,操着一口稍带苏北味的普通话,我们俩较谈得来。

副班长吴连元是地道的苏州人,比我年长两岁,也是我们这批苏州知青中,年纪最大的一位。他为人随和,虑事周祥。班里的大小事务,实际上他操心得比较多些。

从北大荒回到苏州之后发现,我的苏州话已经彻底变味了。在东北与同乡们讲的苏州话,回到苏州后一比较,完全不是一个腔调。我知道:我在北大荒呆了七年,时间太长了,口音已经改变了。所以,我只好暂时收起我那“洋泾浜”的苏州话,用东北的普通话与人交流。

在与我同时到黄海农场,从北方来的、而成为苏州知青的人数并不少。就民生三队而言,除了潘晓新、陶镐,还有来自辽宁沈阳的高乐怡、高新怡姐弟。听说他们还有个弟弟安怡也到黄海来了,在其他队里呢!

当然,我也不会放弃与苏州人交流的机会。我还要在这种交流中,找回我以前说过的、标准的苏州话。从北方回来后,我脑子里思考问题,用的就是普通话。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现在。即使我用苏州话和人交流的时候,“冷不丁”地还会蹦出个普通话的词语来。

到黄海农场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这天队里放假。滨海县照相馆的人,也带了照相机,到农场来找生意了。我与张也青、候荣根和黄瑰琛正好逛到果园,就在果园外的池塘拍了张合影。费用当然是大家分摊的,苏州人叫“劈硬柴”,也就是现在流行的“AA制”。

二、麦田拦军车

我们到达黄海农场之后,正在进行的“文化大革命”似乎迎来了新的胜利,党的第九次代表大会就要召开了。一时间“长江滚滚向东方,葵花朵朵向太阳……”的歌声,响彻了广播喇叭里。

小麦开始拔节了。黄瑞祥在队里“看青”,他经常需要在田头地尾转转。这一天,我在河南的地北面碰见了黄瑞祥。两人还没聊上几句,就见一辆军用吉普车冲过来。吉普车冲过来时并未停车,一直就向麦地开了进去。车轮碾压之处,小麦都倒伏在地了。

见此状况,黄瑞祥急急忙忙冲上去阻拦,这也是他“看青”的责任。我看到,车上坐着几个穿军装、佩领章的人。看见黄瑞祥拦在车前,除了开车的那位没动,其余三个人都下来了。有个人手里,还拎着一管双筒猎枪。

这三个人中,有一位是我认识的,是我们分场教导员王明。他黑中露白、稍浓的八字型倒眉,平时总拿帽后檐压得平平扁扁的,大家都说他像极了“林副统帅”。另一位当时不知道名字,后来才知道他是军务股股长,姓任。任股长五短身材,剃着个光头,拎双筒猎枪的是他。还有一位不认识,他也没多开口。

看见黄瑞祥拦了他们的车,王教导员怒气冲冲地问:“你想干什么?”

黄瑞祥一时愣在那里,倒有点说不出话来了。但听他这样说话,我是有点忍不住了。就反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任股长把枪往上一扬,说:“打兔子!”

我说:“打兔子?你们也不能压麦子呀!现在的小麦正在拔节,压倒了,可再也扶不起来了,会影响产量的!”

“麦子,产量?”任股长对着我们吼了起来:“老子解放战争打过仗,抗美援朝跨过江!压倒几棵麦子算什么?”

这几句话可把我也惹火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歌,天天唱。其中就有一句‘不损坏老百姓的庄稼’,知道吗!”

任股长理屈词穷,便说:“这是老百姓的麦子吗?”

我说:“不是老百姓的麦子,也是农场的麦子。这是国家的麦子,难道就可以压吗?”

看到我们争吵得那样厉害,那位不认识的军人连忙上前,劝道:“算了,算了。兔子不打了,我们回去吧!”

任股长恨恨地说了声:“扫兴!”就到车上去了。

王教导员也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好像是说:“走着瞧吧!”也跟着上了车。

在车里,我看他好像又对着任股长他们,去作什么解释了。这件事给我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印象,一直不会忘怀。果然,这件事,后来影响了我好多年。包括下面写到的“兵团战士代表”、我终于没能进机耕队……

我们队种植的农作物,大宗的作物除了冬小麦,还有大豆和棉花。这儿的大豆种植与东北不同,是不起垅平播的。因此,我知道它的产量肯定不高。棉花在平播出苗后,要经历间苗、补断后再起垅。

三、饭票不够了

我们队越过马路后,就是一条河。队西的那条路向南,还有座涵管连通的桥。桥的西南就是菜园,我们平时吃的菜就产自这里。菜园边上还有座水车,需要灌溉的时候,是以牛或者驴为动力的。

管理菜园的是朱向忠老俩口。他们有个儿子朱有富在果园那边当统计,一个女儿朱有琴在队里参加劳动。朱大爷和朱大娘为人和善,一家人总是开开心心的。听说他们家,不是泗洪、而是雎宁人。

女生的工作是选种或其它杂活,工作还相对轻松些。男生们的工作相对就要重些了,他们在老工人的带领下,去开沟修渠。队里的条田,南北统加有好几十块。由南向北就是两里,由北向南也是两里。

这样的挖掘起来,就需要花力气了。而且是每个班,都有每个班的任务。这样一来,体力增加了,饭量也增加了。四两一对的方白面馒头,有人一顿竟吃了一对半,即六两。记得刚来的两三天,池塘里漂满“白花花馒头”的情景不见了。

36斤的粮食计划,有人在二十五天、二十天就吃完了。男生断粮的情形,已经引起了队里领导的注意和重视。粮食是有计划的,而且是国家规定。尽管队里仓库有粮,那也是上报后归国家所有的。任何人都无权擅动,擅动后的后果和利害,是不言而喻的。

陈指导员、路队长和队里的其他领导经过商议后,做出了一个决定:套用吃“忆苦饭”的办法,要求每户老工人家庭带两名断粮的知青回去,也不说吃什么。要求是你家吃什么,就让知青吃什么。

这个办法果然很有些效果的。五天之后,下个月饭菜票发下来之后,断粮的问题解决了。这也提醒了这些男生们,要量入为出,在独立生活时,做好自己的计划。这仅是知青们走向社会的第一步,也是走好人生道路的第一步。

其实,我的断粮比这些男生更早些。倒不是我的肚子大,吃得多,而是一个意外情况造成的。下乡之时,仓米巷里大卫弄的一位柏姓伯母,特意把我请到她家里,请我吃了一顿菜肉大馄饨。

她在“卫前中学”读书的女儿珍囡,也到黄海农场来了。珍囡被分配在大有四队,这天到我队来探望住在一个弄堂里的袁守祥、袁守高兄弟。袁氏兄弟告诉了我,我当然是要尽“地主之谊”的。

我向老工人家买了一只鸡和一些蛋,就用他家的锅炖了、炒了。再加上食堂买来的菜和饭,我与大石头巷居委会同来的伙伴,一起招待了珍囡。买鸡和蛋的钱、到食堂买饭和菜的票,当然都是用的我的。

这样一来,十几个人的两餐用费,是十一元五角钱,饭票用了近二十斤。我余下的钱和饭票,肯定是不够本月的使用了。后来,是我们班上同伴和二弟对我的帮助,才使得我渡过了这个月的难关。

四、估重毛猪肉

我与珍囡的交往,也就是几个月的时间。那天她要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漆黑一片了。为了不让她途中害怕,也是为了她途中的安全,我还得把她送回大有四队去。

两三个月后,她和同学们被调到大丰县的三师十六团。期间,我还与她通过五六封信吧。有一年探亲假的时候,我还请张也青带了十斤壳花生,送给柏伯母。这大概就是我那种:“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的思想,在支配我呢!

大约在仓库里住了一个多月,我们的床板终于从苏州运来了。首先是给女生,然后再发男生,但是凳子还没有到。好在队里脱了些土坯砖,大家不管“三七二十一”,搬来就用。用土坯抬高的床板,总算像个床,我们不用再睡在地上了。至于搁床板的凳子,一直等到年底的时候,才从苏州运过来发给我们。

当时,我们队是有卫生室的,卫生员是年与我表姐同时下乡的陆秀芬。五、六月份来到了。根据场部的指示,队里要选一名卫生员,送场部培训,我们队选出来的是一起到农场的苏州知青曹巧珍。曹巧珍在场部培训的时候,我还去看望过她。

在夏粮快熟的时候,两栋草房在大家的抓紧下,已经结顶了。一排先搬了过去,我们二排被疏散到大仓库东的两排旧青砖瓦房中。仓库腾了出来,可以盛放夏熟的小麦了。

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夏熟抢收,在农场是被称着“三夏”,即夏收,夏耕,夏种。这时候,是需要改善一下全队人员生活的。改善生活的办法,就是杀一口猪。有家庭的,依照人口;其余的肉,送进食堂,这是人人有份的。

当猪杀好准备褪毛的时候,食堂的炊事班长张苗楼与另一个老工人争了起来。他们在讨论这口猪有多少肉,也就是出肉率。两人相持不下,要打赌了。我在旁边劝了一句:“不要争了。这口猪肉的份量是——”我随口说了个数字。

这一下,他们俩又一起不服了,就要与我辩论。我微笑着说:“不用争,到时你们就知道了。误差在一斤之间!”就在大家的期待中,内脏已经取出、猪头已经卸下。猪肉过磅之后,比我说的多了四两、还不到半斤。张苗楼与这位老工人彻底服气了。

其实,毛猪与净肉是有换算方法的。除了不同的品种,喂饱与饿着的一些细微差别外,换算的准确率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从此,张师傅非常佩服我的估重,他认为我的讲话“有谱”。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我曾在北大荒当过将近三年的“小猪倌”。看见过的猪,可以千计;看杀过的猪,可以百计。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

五、通讯报道员

与其他苏州知青相比,我在农场的生活经验比他们强多了。从我个人的观感来说,黄海农场职工的工作、生活条件,比北大荒中任何一个农场的条件都差,甚至不及劳改留场就业的农工。当然,这些话是不可以说出来的。我知道,每句话的利害所在。

“三夏”大忙在即,大谷场与仓库前的土场都要垫土填平,泼水压实。洒上麦壳或铡细的麦秸之后,老牛拖着石头碾子,在大场上一圈又一圈地转着。这时,组建兵团的人员已经到位。

在我们队里,分来了两个复员军人。他们一个是王治兵,一个叫徐维来,听说他们的家乡,就是邻县的滨海。军队和省直属机关下派的干部也到了分场。军队的一个叫王明,省直机关的一个叫沈济康,他们分别任正副教导员。

我们队老工人韩明先大爷的儿子、退伍军人韩绪俊,早于他们就回到队里了。韩绪俊,中共党员,他曾在离我故乡宣城不远的贵池军分区当兵,做的是营部书记员的工作。他的复员,可能与父亲的政治历史有关,但我不能确证。

韩绪俊,办事有魄力,做事肯担当,为人很友善。在我们这些知青眼里,他就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大哥”。所以,在我们知青中,大家都很信服他。这次,他受队里领导的委派,去场部参加了“三夏”大忙的宣传工作会议。

根据会议精神,他回来之后,立刻成立了队和班排的通讯报道组,我也当仁不让地成为一名通讯报道员。这个通讯报道员,当然是需要跟班劳动、完全不能脱离生产劳动的。尽管如此,大家写稿的积极性依然还是很高的。

六、刊稿出错误

在这次“三夏”大忙中,场部办了一份《三夏战报》。在这份“战报”的某期上,整版刊登了我采写的民生三队的三夏动态报导。其中有队、排、班各集体与个人的事迹表达,在“三夏”大忙中作出了什么样的成绩和贡献。

在写炊事员陈永年的事迹里,我用了:“一颗红心两只手,誓把红旗插全球”的小标题。在这张期刊上,删减正文后,就引用下这两句话,落款成了“炊事班班长:陈永年”。

战报发到队里后,却引起了一场喧然大波。把不是班长的人,写成班长,就是这份战报的最大失误。我向场部宣传科反映后,编辑却对我说:“你看整版中,就缺了个班长的角色。所以在编稿中,就把他写成班长了。”

战报编稿者所不知道的是:我与陈永年在队里所承受的压力。大家认为是我写得不实,或认为陈永年想当班长,自报班长,真是天大的“冤枉”。这件事,在我们队里被讲了好几年。后来陈永年离开炊事班、不当炊事员,也与这期战报是有一定关联的。

当时这句“一颗红心两只手”的话,是我首创的。应该说,没有比我写得更早了吧!以后在全国全省,这句话在所有的文章里铺开来用了。当时如果有著作权的话,这些人就已经是一种侵权了。

在三夏大忙场上晒麦子的时候,中午人们都在池塘边的柳树荫下休息。我为了锻炼自己的体魄,却睡在大场的空地上。让炎炎的烈日,直接照射在身体上。脸上挡了一本书,晒了前胸再晒后背。

以至晚上天黑去河边洗澡的时候,脱了蓝色田径短裤,就像穿了条白短裤。在雷电交加、大雨倾盆的时候,我会冲进雨地里,让雨水和雷电尽情地沐浴心身。我认为:这样就可以锤炼自己的意志、煅炼自己的体魄。

在晚上热得无法入眠的时候,我会约上几位伙伴到河上小桥、菜园水车旁去谈心说话,苏州人叫“讲张”。有一次,我与陶镐谈得非常投机。一直到十一点多钟,两人还不想去睡觉。

食堂的伙食,天天都一样地吃,也够了。尤其是主食,早晚都是馒头和粥,中午是馒头和菜。我与几个北方的同伴商量后,准备包一次饺子,改善一下伙食。

头一天,我们向食堂的张师傅买了六七斤面粉,要了些盐油之类。因为已经看好,又向菜园的朱大娘要了一些韮菜。向队里有鸡的老工人家,买了几个鸡蛋,并摊成了蛋皮。

七、自己包饺子

一切准备就绪后,这一天,副班长吴连元带领大家去出工。把潘晓新和我反锁在宿舍里,后窗是可以开的。陶镐、高新怡是另外班里的人,他们事前是知道的。等大家都上工之后,他们借故留了下来。他俩就从后窗爬着,溜进了我们宿舍。

一切就绪,大家分工合作。切菜的切菜,拌馅的拌馅。和面赶皮子的事,归我来。一直忙到十一点,饺子终于包好了。事先我已联系好,我到离宿舍最近、住在草房的颜怀学家,向颜大娘借用她家的锅,把饺子下好。

饺子足足有两脸盆,我留下一碗饺子给颜大娘家。与陶镐一起,把饺子端了回来。等吴连元带着人下工回来,大家围在一起吃开了。这是离开苏州、到农场后,我们第一次在全班,集体改善生活。

见到我们整班都没到食堂吃饭,大家都很惊奇。等他们推开我们宿舍的房门后,全傻了。接着蜂拥而至,脸盆里一个饺子也没剩下。在初到农场的日子里,知青们慢慢开始适应自己的生活和环境了。

还有一件事,也一直记在我的心头。在这一年中秋节的时候,大家开始想家了。农场做的月饼是广式的味道也很一般。大家想念起了苏州那种苏式月饼,真是皮酥馅香啊!也不知是谁提出了个问题:“谁还存有苏州带来的食品?”

这个问题一经提出,引起了大家乡思的共鸣。有人拿出了几片饼干,那是“大明”饼干厂的“鸡球”饼干。有人拿出了苏州带来的一瓶水,有人拿出了采芝斋的粽子糖,有松仁的、玫瑰的。还有人拿出苏制的话梅、果脯、盐金枣……琳琳总总还摆满了一堆。

二弟齐颖居然拿出了两段甘蔗,这是爸妈在南门轮船码头为我俩买的。甘蔗的两头虽然已经干枯、萎缩了,削了皮之后,里面的水份居然不减,依然可以吃。这是唯一的一次家乡食品展示会,寄托了苏州知青的无尽乡思。

陶镐从苏州还带来了一套理发工具。他成了我们大家的理发员。大家的头发,都是他帮助理的。而他的头发,就要我们替他理了。还是住大仓库的时候,我就替他理过发。

有一次,在我为其他人理过发后,发现旁边还有个小男孩子,他的头发已经很长了。我就问他:“要不要我替你理一下?”小男孩没有着声,只是点了点头。

我把他抱到了板凳上,围上了布,就替他理了起来。讲心里话,我的剃头手艺,实在是不太高。我只能把他的头发尽量剃短些、夹平些、理顺些。想不到,理完发之后,他对我说了声:“谢谢!”就高高兴兴回家洗头去了。

以后,这个小男孩都对我都非常客气、礼貌和亲热。他的名字叫宋作利,他就是我们队老红军宋振邦的儿子。他的哥哥宋作胜,后来是一名赤脚卫生员。而他本人,医院的内科主任医师。

陶镐的妈妈,为陶镐寄来了一件稍微粉色的“香港衫”。“香港衫”,顾名思义,就是香港人穿的一种短袖衬衫。三开小领,非常得体、好看。那是一个批判资产阶级思想、思潮的年代,陶镐可就不敢穿了。

我把衬衫拿了过来,穿上了身。我穿着出去转了一圈,队里的人都说这件衬衫好看,并没有要批判我的意思。可能他们也说不出这件衣服的名字,又怎么会想得到批判呢!我穿穿洗洗了一个多月,后来才又还给了他。

与衣服有关的事,还发生过一件,那是四月下旬的事。从大有分场向北,民生、东直以北的土地,都基本上是盐碱地。种植的棉花,稀稀拉拉的,产量不及大有的一半。

八、插秧衣被偷

为了改良地里的盐碱,种植水稻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因为,这可以靠水洗去土壤的碱份。这一天,水稻的秧苗已经育好。要我们民生二队、民生三队的人,前往民生八队去支援插秧。

一清早,我们吃过了早饭,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我们行走的路线,就是直线前往。遇水涉水,有路走路。涉过两条河之后,我们来到了民生八队的田里。田间的耘耙前期工作已经完成,我们到达后直接投入到劳动中去。男生负责拔秧起秧,女生负责插秧。

因为途中过河,我身上的衣服弄得又湿又脏。上午间休时,我就把这身衣服洗干净了,并晾在田埂上晒。中午吃饭,是在八队食堂吃的。临去吃饭时,有人提醒我把衣服带上。

因为衣服还没干,我没听他的话。我在北大荒的时候,有件衣服丢在大草甸子里半个多月,都没人拿走,后来还是我自己又取回来了。这里也是旷野,会有什么人来呢!等我们吃完饭重新回到田头,我的衣服不见了。

这时,刚才提醒我的人才说:“这里周围还有老乡,他们又都非常穷。你的衣裳晒在这儿,所以是非常不安全的。”认倒霉吧,这件事也给我一个需要记取的教训。我失去的这套衣服,是我在黑龙江带回的机耕队专用的三紧式工作服。

其实,我总共只有两套可洗换的衣服。丢了一套,今后的洗换就成问题了。而且,这套衣服对我来说是有纪念意义的。我家拍的第一张“全家福”照片,我穿的就是这套衣服。灰色平纹布做的,在东北就已经穿过一年多了。

在回来的路上,还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我的衣服丢了,只穿着汗衫短裤,过河时就没了顾忌。王文华穿戴整齐,就请我背他过河去。当我背着他来到河心时,刘桂宝在我胳肢窝搔了一下。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松手将王文华摔掉到河里。王文华生气了,又把刘桂宝推倒河中。大家都成了湿淋淋的水人,都哈哈大笑,才算拉倒。

我记得,刘桂宝口袋里的大半包牡丹牌香烟,也掉进了水里。不能抽了,只好扔掉。那时候,知青们抽的烟,不是沪产的“勇士”,就是淮阴的“经济”烟。在上海厂的“劳动”、“飞马”、“大前门”牌,淮阴厂的“玫瑰”、“华新”、“大运河”牌香烟已是好卷烟的情况下,牡丹牌香烟可算是一款奢侈的高档卷烟了,大家都觉得很可惜。

(下篇《黄海岁月(连载5)筑堤中山河》)

黄海岁月(连载1)“社会青年”下乡记

黄海岁月(连载2)今舟驰向黄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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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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