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发献,连队人称他为“二老妈妈”。从未见过他发脾气,是我们连数一数二的忠厚人。他的妻子叫什么名字,我想不起来了,我叫她“颜大娘”。“颜大娘”双目失明,听说从小就是这样看不见的。
“颜大娘”虽然自幼失明,但在我的印象中,她的听觉是非常灵敏的。连队上百号人,谁走过她门口,凭脚步声她就知道是谁,而且从未说错过。
颜大娘虽不参加大田劳动,但她是个永远闲不下来的人。无论何时,那怕你在与她谈正事或闲聊,她的手一直在动着。不是补东西,就是搓着绳。
队里装粮食的麻袋坏了,晒场上的笆斗漏了,只你把它交给颜大娘,在约好的时间去拿,一定会还你个完好的。有时候来不及,颜大娘夜里就不睡觉,也会把这些破损的农用工具补好。
她做事情是不需要看,而是用手摸的。她的心灵手巧,就是明眼人也比不上她。我曾为她写过一篇通讯,题目就是:《一心为公的“颜妈妈”》。这篇通讯,后来就收入我们团宣传股整理、刊印的当年优秀文集里了。
颜发献大爷老两口为人的口碑之好,在连里是妇孺皆知的。连队安排颜发献去做豆腐,做豆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起早带晚不说,如果那份责任心不强,是做不出好豆腐的。
他向连队提出,给他配备一个帮手。结果,就把我安排给了颜大爷。当时我听了一愣,世界上有这样的事?常人一直在说:“世上三样苦,撑船、打铁、做豆腐”。
在北大荒时,我打过铁。现在到了黄海,我要做豆腐了。也就是说,世上的“三苦”,我可以品尝到两样了。也罢,能够品尝的,不一定是坏事。多一份阅历,对于个人的成长,有益而无害。我想。
就这样,我就成为颜大爷做豆腐的“帮手”。每天晚上五六点钟,我们要淘洗黄豆。在淘洗之前,要把豆子里的杂质挑拣干净。我的任务是到小河边挑水,一般需三到四担的水。
每天早晨天不亮的时候,我要到牲口棚里,把那匹大黑骡子牵出来。蒙上眼睛,套好在石磨旁。等颜大爷将豆子捞出、沥干,我就一勺一勺往磨眼里舀。磨的上方,吊着一只木桶,水慢慢从里流出,直对着磨眼。
豆腐房在连队的北面,离养猪的煮饲料房很近。这样,我们做豆腐剩下的豆渣,就直接送到养猪场去喂猪了。我的职务依然是连部的文书,磨豆腐只是我的工作之一。
每天一早一晚,我总跟着颜大爷转。留下别的时间,才可以做我真正份内的事情。此时,会计沈光辉把菜园卖菜开票,司务长钱桂昌把知青食堂卖饭菜票的工作,全都交给了我。虽然忙一些,我生活过的还是蛮充实的。
我通讯报道的工作,又上了一个台阶。这是因为我不是那么累了,我的工作充满了挑战。越是紧张,我越有干劲。其实,我满腔热情地工作,与颜大爷的工作态度是分不开的。
我从这个老实本份的农民身上,学到了今生做人、做事的认真精神。为我们拉磨的,是一头大黑骡子。卸磨之后,颜大爷总是捧着些黄豆,让这只骡在他的手中,把豆子吃完。
黑骡子仿佛知道:干完活是有犒赏的,在蒙着眼睛一圈一圈转的时候,从不停顿。也不需要我再吆喝一声。颜大爷对牲畜如此,对我也关受有加的。在豆浆煮熟之后,他会舀上一碗豆浆,催着让我喝下去。
做豆腐的盐卤,就是我与钱士丰挑回来的。在点卤做豆腐之前,他会舀上一碗豆花,告诉我浇些酱油来吃。我至今还记得他告诉我:无论是豆花还是豆腐,烧的时候千万别放盐。豆腐无味,放些酱油,味道是最好、最真、最正的。
颜大爷在让我喝豆浆、品豆花,这是他对我的关怀。他知道我的身体不太好,有意想让我能够补补身子的。我跟着他学做豆腐两年多,从未发现他喝过豆浆、品过豆花。他家里要买些豆腐待客,还要让我去为他开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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