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影艺独舌

自从入围戛纳电影节，罗泓轸的《哭声》就被誉为“神片”在影迷中间流传，加上几个自媒体大号的吆喝，更是吊足了胃口，在戛纳尝鲜的媒体人也几乎给予一致好评，看上去这又是一部在中国影迷中间要炸裂的韩片。从罗泓轸之前两部作品《追击者》、《黄海》来看，《哭声》确实值得期待。但万万没想到，看完这部电影之后，最大的反应是：一脸懵逼。我相信这也是大部分观众的观影体验。

从犯罪片强行越轨到恐怖片

尽管事先知道《哭声》中会出现萨满、巫师这样的镜头，但一直以为它还会是一部犯罪片，只不过加入了一些新鲜元素。包括电影开始男主角警察身份的设定，故事从一家命案讲起，这都是典型的韩式犯罪片的套路，没过多久就发现被打脸——导演这次拍的是一部恐怖片。包括萨满、鬼神、驱魔在内的超自然力量是电影的核心，而不是点缀。我对犯罪悬疑类型电影很感兴趣，但是对恐怖片没多大兴致，在这种牵引下，片中开头出现的一系列超自然表达，我都自动修正成那是片中人的“幻觉”，导演在下一盘大棋，最后肯定会从“怪力乱神”反转为“世相人心”。但当我看到巫师斗法、活死人袭击、日本人蜕变为红眼獠牙的魔鬼之时，彻底死心了。

应该说，《哭声》是一部非典型的恐怖片，这部电影依然可以看出导演写实凌厉的风格，以及“脏乱差”的美学追求。电影中警察对于一桩桩惨案束手无策的无力感也是韩式犯罪片一贯喜欢酝酿的氛围。从某种意义上讲，《哭声》是《杀人回忆》、《素媛》、《驱魔人》三种类型和主题的结合体，观众能够同时体验到《杀人回忆》式的无力感，《素媛》式的受害者角度以及父女情，以及《驱魔人》中少女被魔鬼附身的情境。

导演称“人类最恐怖的感觉，就是一个人不知道该依靠谁，难以分辨的时候，我觉得是最可怕的”。这是《哭声》中要表达的一个主题，为了让观众感同身受，导演在剪辑方面也做了很多刻意误导观众的设计，这导致电影中的故事看起来支离破碎，不够连贯。在我看来，从雨夜中第一起惨案开始，白衣女子和日本老头这两个超自然存在就开始斗法，而萨满巫师则是日本人的帮手。村里的受害者通过某种契机上了恶魔的鱼钩，而每个受害者最终都经历了类似男主人公“鸡鸣三声”的考验，可以想象，他们都没有选择想象白衣女子，而着了恶魔的道。电影结尾男主人公一家人惨死的场景，和他之前每次勘察一桩桩血案的情境一模一样。

类型之轻和主题之重

作为一部恐怖片，《哭声》其实不够合格，它显然还不够“吓人”，当然这也不是导演的初衷。有这样一种体会，就是中国人看日韩和香港的恐怖片经常会心惊肉跳，比如《午夜凶铃》、《山村老尸》、《咒怨》，但是看西方的吸血鬼和僵尸题材影片，尽管也很刺激，但是不会那么胆寒。其实，说到底，这还是文化的熏染作用，对于异文化，首先我们会当成一种奇观，其次才会get到背后的意义。而对于东方的神鬼文化，我们是一下子就能领会“所指”，甚至我们的潜意识里还保留着祖先对于超自然的本能反应。

很显然，《哭声》杂糅了中西两种神秘文化，包括萨满、巫术、民间鬼神信仰、基督教、魔鬼等各种超自然现象。尽管韩国是一个东亚国家，受儒家文化影响至深，但是基督教信仰在韩国十分普遍，这就使得韩国的神秘文化符号特别有意思，朴赞郁也曾经在《蝙蝠》中杂糅了吸血鬼和基督教两个元素。

就《哭声》而言，导演的野心是很大的，他在电影中夹杂了很多形而上的思考，正如导演在访谈中提到的，他创作起源在于对“受害者为什么一定会成为受害者”感兴趣，“在现实的犯罪中我找不到答案，所以就开始去想别的一些原因，也就是脱离现实的意思。于是在思索的过程中，就扩张到了超自然的范围”。

电影中男主人公曾经两次发问：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的女儿身上？一次是对萨满巫师，他回答道：“你钓鱼的时候，怎么会知道自己的鱼竿会钓到哪条鱼？你扔了诱饵，自然就有鱼上钩”。一次是对白衣女子，她的回答是：“因为你犯了罪，怀疑别人，还杀死了对方”。其实两次回答都玄而又玄，充满了基督对门徒布道的感觉。

“跳大神”之外无一物

其实，《哭声》之所以让人看懵逼，最主要的原因是：导演想用类型之轻去承载主题之重。平心而论，恐怖片的准入门槛是很低的，大部分受众对于这类型电影也没那么高的观影需求，现在的网络大电影清一色都在这个类型中摸金。就《哭声》而言，它里面呈现的“民俗”和“伪民俗”奇观早已转移了观众的视线，所谓的形而上表达十分模糊。不仅是恐怖奇观降解了导演的表达诉求，导演对于形而上的偏执也影响了整个故事的完成度，导致大部分人没怎么看明白。

现在看到的所有关于的《哭声》的评论，几乎都会引用导演的一个访谈，最有意思的事，在这个访谈当中，关于影片最基本的“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都成了问题，需要导演亲自来“翻译翻译”。一部恐怖片拍出来成了这样的效果，怎么讲也是失败的。幸运的是《哭声》依然有那么多拥趸，愿意用导演的只言片语去尝试把这部电影“合理化”。除了库布里克的《闪灵》，估计很少有一部恐怖片像《哭声》一样，吸引了这么多文艺青年，在细节考古和猜谜游戏中乐此不疲。这要是中国导演拍的电影，大家还会有这么大的耐心和宽容吗？

大家还是歇歇吧，看了之后觉得“跳大神”那段挺好玩就可以了，别瞎折腾，没什么用。你永远不可能和一位导演心照相交，更别提他还是一个老外。我最大的感受是，《哭声》到底要拍啥，罗泓轸自己也没怎么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