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黄海

两年前写的影评,现在读起来觉得写得很一般了,但是还是想把它发出来,这几年基本刷完了韩国所有“经典”和“有名”的电影,我依然觉得《黄海》是我看过最好看的电影,没有之一。前段时间看的《钢铁雨》里,中国外交人员(朝鲜族)在韩国外交长官表示彼此是同胞时就说:“你们什么时候觉得朝鲜族是同胞过?我是中国人。”一下让我又想起了这部电影。

剧照

“在我十一岁的时候,村里流行起了疯狗病,我家的狗也得了这种病,村里人想要把它宰了,可是没抓住,让它给跑了。过了几天,那狗又出现了,瘦得干巴巴,乌黑的眼睛望着我,缓缓地倒下了,再也没起来。我把它埋在村子的后山上,可是就在那天晚上,大人们又把它挖出来,煮了吃了……”

这是《黄海》的开场,主人公金久南的一段自述,为了不成为被人唾弃追赶的“狗”,他努力生活,他千里寻妻,他杀人还债。他并不知道,他之所以躲不开“狗”的命运,被唾弃追赶,终于在“瘦得干巴巴”时丧生黄海上,不是因为得了疯狗病,而是因为他身处异邦,他是个“客”。

私心多放一张我河

杀人与寻妻

在中国的东北部,有这样一个地方,人们操着汉语和朝鲜语两种语言,街道的牌匾上既有中文也有韩文,这个地方就是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朝鲜族操着粗犷方言,被认为是勇敢彪悍的象征。

因为生活的困苦,朝鲜族都会将家里更易找到工作的女性成员送到韩国去打工,以改善家中的生活状况。久南家也是这样的家庭,他借债6万送妻子出国,每个月等妻子寄钱回来还债,妻子却没有了音讯,只能靠开出租车挣钱的他每天在被催债和担心妻子中度日。这时,延边负责偷渡的黑帮老大绵正鹤找到久南,雇他去韩国杀一个人,成功后就帮他还债,同时还可以找找妻子。绵正鹤的一句“你就想一辈子都当狗吗?”彻底激发了久南,他就此踏上了赴韩杀人寻妻的路。

到达韩国后,他一边寻妻一边筹备杀人,可就在寻妻稍有眉目、杀人计划即将执行时,自己要杀的人却被他人杀害,而此时久南才发现中了老绵的圈套。在被中韩黑帮和韩国警方的追击中,他又得知那个疑似妻子的女性被害,他决心带着“妻子”的骨灰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伴随着真相慢慢浮出水面,久南才知道他只是一个被卷入大阴谋的小喽啰,一个死不足惜的“狗”。久南的生命结束在黄海的一艘渔船,在他生命最后十几天正如电影开场讲到的那条狗一样,疯狂,无助。

寻妻

《黄海》的镜头语法

《黄海》电影全长两个半小时,这在商业电影中是少见的,后来也证明电影中每一分钟也不能删。影片由真实人物故事改编,通过久南寻找妻子和计划杀人两个线索展开,至久南被抛尸黄海两条线索重合构成一个悲剧。《黄海》分为“出租车司机”、“杀人者”、“朝鲜族”、“黄海”四个部分,起承转合衔接自然,从窘迫的司机到杀手、从被追杀的朝鲜族到魂归黄海,从一个中国朝鲜族青年入手展现中国朝鲜族的生活现状,久南的每一个看似戏剧化的经历都有着中国朝鲜族的影子,悲剧的影子。

影片第一部分“出租车司机”取景于中国大连、延吉、旅顺等地,演员和制作团队深入到朝鲜族聚居地,拍摄前在各方面做足了功夫。由于并没有正式申请拍摄,影片大量采用了远景和手持拍摄,这不仅没有影响到电影的质感,相反将主人公久南的平凡、无助和惶恐表现地淋漓尽致。

灰暗色调、暴力与性、粗糙的镜头感,这都展示着导演罗宏镇的电影语法——凌厉写实的冷硬派风格。罗宏镇的电影作品并不多,处女作《追击者》一炮成名,奠定了他和多位演员的“忠武路”地位,《黄海》是他的第二部作品。灰暗的色调既将观众带入忧郁罪恶的气氛中,又与血的红色、性的热烈形成对比,用十足的张力展现了人性的善与恶,粗糙的镜头感让电影的动作场面动感十足。

画面会引起不适,不适合小仙女

棒子、朝鲜族、客

在中国,他们是“粗鄙”、“野蛮”的代名词。《黄海》开场的麻将馆,画面中弥漫着烟,麻将声和叫喝声,久南连输几场后拒绝支付赌金,同桌一人张嘴一句“朝鲜棒子”激怒了久南。混乱的打斗场面让观众意识到这句“棒子”并不仅仅是为了渲染久南如今的窘境的,更是表达着朝鲜族在中国的生存现状。因为人们对“棒子”们的鄙视,他们在中国只能做最苦最累的活,拿最低的工资,很难受到平等的教育和社会福利,就在这片他们世代生活被视为故乡的土地上。

在韩国,“朝鲜族”是个贬义词,他们是偷渡者,他们只能干又苦又累的活,他们破坏着韩国的社会秩序,他们贱如蝼蚁。到达韩国后,饭店老板告诉久南,前来打工的朝鲜族女人住在简陋的没有安全措施的公寓里,工资很低,很容易遭到顾客欺凌;运货司机告诉他,每天有很多朝鲜族人被打骂甚至杀害,因为是偷渡人员,所以警方并不会立案;公寓大妈告诉他,因为怕被发现后遣返,“朝鲜族”们不敢在一个地方久留,往往不停地更换工作和住所。

“今天上午在京畿道鞍山一处民宅附近发现一具分尸,初步推断死者是三十出头的朝鲜族女性……今天早上朝鲜族居民崔某发现了尸体,尸体出现在朝鲜族密集地,死者也是朝鲜族。”这是在久南杀人未遂反被人追杀,藏身废弃工厂中,吃着仅剩的土豆时,电视中播放着这则新闻,短短一段新闻,“朝鲜族”重复了四次之多,如标签一般。韩国媒体都在宣扬朝鲜族的特殊身份,韩国民众怎么能不对他们另眼相看?

每天有太多渔船穿梭在黄海上,将穷苦的期待改变命运的朝鲜族带进韩国。在黑暗狭窄的鱼舱里,他们一路颠簸,海浪、暴雨、缺水都考验着他们的身体和意志。《黄海》中,在中国船交接韩国船时,终于有一个女人不堪重负死在了船上,久南随着韩国船远去时回身望见人们将她抛入了黄海,他干枯的嘴唇和绝望的眼神都显示了这个民族的悲哀。

影片取名作“黄海”更是饱含深意,黄海位于中国大陆与朝鲜半岛之间,是朝鲜族来往中韩的必经之路。它似一根纽带,联系着朝鲜族人民的根和梦;它又像一个屏障,挡住朝鲜族回家的路。在黄海上的人们会不会偶尔想问,我对这两地该爱还是该恨?一个给了我世代生活的家园,一个给了我改善生活的希望,他们又一个个给我困苦。到底哪里才是我的家?

最显演技的部分

久南最终因为失血过多,丧生在黄海的一艘渔船上,临死前左手捏着沾满血迹的女儿的照片,右手怀抱着不知是不是妻子的骨灰。他是不幸的,他以为去了韩国就可以摆脱成为“狗”的命运,他以为只要有活的信念就一定能活,他到死也不知道他是“客”。他也是幸运的,在他生命最后疯狂的十几天里,他没有像那只疯狗被人挖出后“吃”了,而是葬身在了他挂念的中韩土地之间——黄海。不论最后陪他入海的是不是他的妻子,这个同为异客的灵魂还可以与他互相为伴,看着海上渔船来来往往,把一批批的“客”从一个异乡到另一个异乡。

金允石、导演罗宏镇和河正宇

(罗宏镇只有三部电影,都推荐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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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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