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味诗书苦后甜

作者：林丹

我教书的学校有两栋教学楼，两栋教学楼之间有一堵围墙。据说当年围墙外是学生教室，围墙内是教师办公楼，现在不知为何，学生教学楼有教师办公室，教师办公楼也有学生教室。那堵围墙中，有一扇小门连接着两番天地，小门两侧用黑色大理石镶嵌着一副对联：无情岁月增中减，有味诗书苦后甜。字是金色的，只不过岁月长了，那金色暗淡了许多。

每次看到这幅对联，我的心中不由一丝触动，我想到了我当年背过的那本《唐诗三百首》。

二十年前，我还是一名学生，喜欢看书，但纯属消遣态度。我的语文老师会写古体诗，我当时特别佩服他。一次下课，和语文老师闲聊时，我不知道是哪根神经颤动了一下，脱口而出，说我也想学写古诗。其实，我当时根本不懂诗，也从来没想过写诗，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而已。现在想来，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份吧！

我的老师说，你把《唐诗三百首》背下来吧，说完就上课了。也许，我的老师只是随口一说，偏偏当时的我属于特老实的学生，心态单纯，远没如今这么复杂，我竟然以为这是老师给我布置的作业。放学以后，我诚惶诚恐地去书店买了一本《唐诗三百首》，然后从目录一首一首数下来，三百二十首，我当时就头晕目眩了。

从此，我不敢再向老师主动提这件事，生怕老师会记起来检查我的背诵作业。我从第一首张九龄的《感遇》开始，一首一首向后背着。

那一年的日子，最初是极其煎熬的，每次下课，别人都去玩耍了，而我却坐在座位上，抱着书默读着。周末，一写完作业，手中就捧着这本厚厚的书。可是慢慢地，我便被唐诗中的意境吸引了。每每重读那些文字，眼前总是青山白云，红日长歌，心中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我能与张九龄共对沧海明月，看海面闪动一枚枚晶莹的银币；我能与杜甫同观公孙大娘弟子剑舞，眼前游龙飞舞，观者如山；我能与岑参漫步塞北风雪之中，看白雪翻卷红旗，听战马踏碎沙石；我能与李颀同听董大演奏胡笳，感受“空山百鸟散还合，万里浮云阴且晴”的壮观景象……这一切，给了我背书的我莫大的享受，我竟然渐渐忘却了最初背书的苦痛，反而对这本书爱不释手了。一年下来，我居然把三百一十九首诗全背下来了，书也翻“肿”了，除了李商隐的那首《韩碑》。《韩碑》实在太长了，每次背诵，我总要漏几句。

毕业的时候，一次在办公室拿作业，我主动向老师提起了这件事，老师“哦”了一声，似乎这时才记起来，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说你看看，写诗吧！我看了看，那是王力教授的《诗词格律概要》。回家后，细细读来，渐入佳境，顿时觉得写诗不太难，试写几首，竟有了古体诗的味道。再后来，我的诗歌就陆陆续续有见报的了。如今，每有灵感，挥笔而就，我颇有一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快感！

现在回忆起来，写诗读诗的乐趣，不正是从当初的“痛苦”中酝酿出来的吗？不正是从当初的煎熬中涅槃出来的吗？如果当初不坚守背诗的那份苦痛与煎熬，我怎么能品尝到写诗的甘甜呢？果然是“无情岁月增中减，有味诗书苦后甜啊”！

排版：杨绍芳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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